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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/贺振平对于“站上”两个字是关中土话,外地人看后可能一头雾水,不知何意?在我的故乡的十里八村,时常提起“站上”和“上站”两句话,可以说对其内涵妇孺皆知,大家都明白,这两句话,站上说的是一个地名,上站是将要去同一个地方。这两句话对于祖祖辈辈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故乡人来说,就好比北京人不知道王府井大街一样重要。只有本地人熟知,站上其实就是名叫“独李村”的火车站;上站就是去与火车站相邻的独李镇街。民国时期建成通车的陇海铁路西安站(网络图片)独李村火车站作为陇海铁路支线—咸铜线,始修建于中华民国二十九年(1940年)——民国三十年(1941年12月)建成。在关中的黄土地上修建火车站,在生产力相对不发达的民国时期,是非常困难的一件事,首先渭北地区的土地,都是土层深厚的湿陷性黄土地,黄土经水泡就会下陷,不管是修建房屋或是大型工程项目,处理地基是很重要的一件大事,这件大事对有十三朝古都历史的关中人来说,就是一件小事,因为从历史基因遗传里就有处理皇城、宫殿夯土为墙、为基的技艺传承。在黄土地的平原地区,修筑铁路和火车站路基和站台时,人们都会熟练地运用熟白石灰、黏土和细砂所混合组成的三合土来垫基,然后用畜力或机械来拉动石碾反复碾压,人工再用石夯等工具分层夯实,使松散遇水易陷的黄土,就具有了较强的承载强度和耐水性。这样施工建成的火车站区设施,从地平线远远望去,就像矗立在一个高大的黄土高平台上,所以当地老白姓形象地称火车站为“站上”。民国时期修建完成的铁路(网络图片)从清朝同治元年开始到民国年间,关中大地,不间断地饱经战乱蹂躏,富庶的八百里秦川已是满目疮痍,民不聊生。1942年春,咸铜线正式通火车给沉寂、了无生气的渭北大地,带来了重现繁荣的希望和荣光,在当时可以说轰动一时的大事。1942年沿陇海铁路逃荒的河南灾民(网络图片)1942年7月开始到1943年春,河南发生了大的旱灾,后又遇蝗灾,由于河南地处战争前线。这时难以计数大量河南灾民为了逃生,随着陇海铁路沿线,流散到邻省的陕西各地,刚刚建成通车的咸铜铁路,也为灾民前往关中北部各县逃荒,起到了重要的作用。这也是至今陕西各地铁路沿线多有河南人,河南语为铁路“主流语”的缘由。陇海铁路运行的蒸气火车(网络图片)早在铁路修通前的1935年,随着泾惠支渠,修通到独李、陂西一带,清河南的15万亩土地变成了水浇地,为玉米,小麦、棉花大量种植丰产提供了重要的保证。独李村火车站修成后,就成了渭北三原县——阎良之间的广大中心区域如:高陵、陂西、安乐、王店、大程,淡村等地,一个重要的粮、棉等农作物向外输出的重要集散地。随着人力、物流的增多,慢慢在车站货运场的南侧就有了买卖吃喝、、农具、杂货的摊点,后来政府又在此地设立粮、棉收储点。火车站的建成和兴起,对于民国初期,只有一户李姓人家独居此地,后慢慢随着移民的增加而得村名“独李村”的这块土地,聚集了大量的人气和活力。上世纪七十年代独李车站留影解放后的独李村,1950年行政上还隶属陂西区。1958年12月,隶属陂西公社。(1953年——1962年)二个五年计划的成功完成。中国经济得到了全面发展。这在当时经济条件下,关中地区的公路交通尚不发达,独李火车站这个重要物资转运设施,就成了发展经济的重要生命线。后来政府根据发展调配需要,相继南侧紧邻火车站的独李村,按与车站相平行的东西走向,改造扩建了,民国时遗留的一些设施。并先后新建了粮站、供销社、手工业社、棉花厂、油厂、收购站、生猪场等,物资供应、收储、加工厂等设施。这为1960年,又隶属安乐公社管辖的独李村;1961年9月,升级成立了独李人民公社,打下了坚实无可替代的经济基础。上世纪七十年代送行亲人时火车站留影光阴荏苒,岁月如梭,从小村建成火车站,发展到1983年建乡。1998年7月,撤乡建独李镇。至今已经历了上百年的沧桑岁月。虽说咸铜铁路只是独李发展史上的一条过境铁路,就是这条支线的建设,结束了民国时期,一个不为人知的小乡村,不通火车的历史,而且极大缩短了本区域内的老百姓到咸阳、西安、铜川的空间距离。密切拉近了独李及周边乡镇老白姓同这些城市的联系。在计划经济时代,这极大地方便了当地百姓的出行,为当地经济、物资转输发展提供了大的支撑和平台,带动促进了当地经济的发展。上世纪八十年代咸铜县运行的火车(网络图片)回想我小的时候,每天看着从家门口不断地咣当、咣当、咣当声中,奔驰而过的黑皮运煤车;每天按固定时间点经停的绿皮客车,看到急匆匆上下车的旅客,晚上总对这绿色火车车窗内,灯火通明的内部世界感到好奇。总幻想着有天,自己也能坐在像长龙一样的火车上,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个啥模样。稍大后也跟着胆大的孩子,学电影《铁道游击队》里的队长,模仿英雄样子攀爬,进出站时行走缓慢的黑色货运列车。曾几何时有多少年轻人怀揣梦想,站上做为人生起点,前往故土外的大千世界参军、求学、打工等;在困难的年月里有多少人在这条铁路线“扒过车,扫过碳”摆过小摊,卖过面;又有多少人失意或成功后,站上做为终点,从这里回归到象父母一样包容的故土。发生在站上难以计数的旧日往事,给曾生活在这块土地人们、漂泊在异乡的游子都留下了幸福、快乐或悲情难忘的记忆。独李火车站西闸口(作者自摄)在二十世纪很长的一段时间和岁月里,火车站就是独李这块土地上一个地标性的建筑;也是生活在这块土地上的人们,从内心里最引以为荣、为傲的代表性建筑。逐渐落寂的独李火车站(作者自摄)对于我们这代,在铁路沿线出生,听着火车汽笛声长大的人来说,亲眼目睹了火车机车从蒸汽机——内燃机——电气化机车——高铁时代的巨大变迁,见证我们的祖国在变化中的飞速发展。现今中国经济取得了举世瞩目的伟大成就,飞机、高铁、高速公路发展迅速,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现代化立体交通网络。作为咸铜支线的铁路,随着铜川地区煤炭资源的逐渐枯竭,西铜间大量的客运资源也被西延、西铜高速,高档、快捷的汽运客车所取代。这时独李村火车站,像完成了历史使命的老人,开始显得破败和落寂,并迅速地被边沿化。甚至一度被人们所淡忘。远去的绿皮火车背影(作者自摄)不能否认的是,这个过境小站,从兴建——发展成为它历史使命中的全盛时期。不论从发展经济角度来看,还是从民生方面来看,这给当时相对封闭、落后的关中内陆农业地区,祖祖辈辈,面朝黄土背朝天,生活在此地的人们,提供了十分难得了解外、开阔外部世界视野和展现近代工业文明缩影的窗口和平台。至今勤劳、朴实、不忘本的故乡人还亲切地,把独李镇繁华的镇街叫“站上”。名叫站上的独李镇街(作者自摄)2021年10月7日初稿2021年10月13日改稿于新疆塔城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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